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		  		第13节  (第2/2页)
夜的厕所里很冷。浴缸前有块很大的防滑垫,苏惊生就睡在它上面,头顶是低矮的置物架。    它缩睡在这,像蜷在纸箱里的猫。    左忱一只手撑着地,一只手夹着烟。低头面朝着地砖,有些发油的长发散在上面,被她慢慢拢起,拢到怀里。    她一点点盘腿坐下,捻着发丝,低缓地说:“苏惊生,你在怕什么。”    “……”    “……”    浴室中嗡鸣的回响很快消失,没有人说话。    迷雾盘旋而上。    烟刚燃起头。    左忱压着颈,爪般纤瘦的五指从前到后耙了把头发。深吸口气,她抬起眼,迎上苏惊生的目光。    两人对视着,直到左忱指间的烟燃尽。    左忱看见苏惊生慢慢启唇。    它开口说:“你为什么……躲……在门外?”    这是它第一次和左忱说话。    长时间不使用语言,苏惊生的吐字不是很熟练。灼烧的热油伤害了它的喉咙,在愈合后留下沙哑的后遗症。    她很快接受这个事实。    它听起来不像自己的年龄,更不像表征出的性别,左忱想起在青海时它歇斯底里的哭叫。    她知道苏惊生在问哪天。    停顿了一会,左忱平静地说:“因为我需要你。”苏惊生不眨双眼地看着她,她继续说:“你和我一起上新闻,可以带来利益。”    她的话赤/裸而尖锐,没有任何遮掩。    苏惊生抱膝在防滑垫上坐着,没什么表示。    静了片刻,它忽然说:“我好用吗?”    左忱一下愣住了。    仿佛被荒野上的闪电击中,炸亮撕裂天际。她感到刚进浴室时那种无措又涌上来,它们剧烈地翻腾一阵,又慢慢沉下去。    在这阵翻腾中,左忱忽然伸手,她抓住了一种感觉。    它并不是个孩子。    她想。    她并不是在和一个孩子对话。    虽然面前的人具备孩童该有的一切条件,但它不是的。    这具皮囊下埋葬着的,是一个成熟过早的,黯淡的灵魂。    一些东西促使左忱开口。    “苏惊生。”她忽然盲目地问:“你常感到孤独么。”她语气中有些什么改变了,这令苏惊生睁了下眼。    苏惊生说:“那是什么?”    左忱停住,她思考一下,说:“就是感到只有一个人。”    苏惊生消化掉她的解释。    它学她的语气说:“是的,我常感到自己一……个人。”    左忱抿紧了双唇。    短暂的沉寂。    片刻,苏惊生再次轻轻开口,它还是问道:“我好用吗?”    “……”    左忱忽然轻笑了一声。    短促的笑过去后,她认真说:“是的,宣发效果很好。你很好用。”    苏惊生慢慢地也笑了一下。    它没有出声,笑花在它唇边迅速绽放,又迅速凋谢,恢复平静的面孔什么都没留下,如同惧怕惊扰沉睡。    左忱眼见那花凋谢,伸出的指背自它的眼角滑至下巴。    她低声说:“那你呢,苏惊生。”她看着它的眼睛。“你到底在怕什么。”    苏惊生低下头。    它用相同的低声,慢慢地说:“……我不知道。”    我不知道。    正因为不知道,才感到如此磅礴的恐惧。    命运中前仆后继的未知,巨大的信息量,前所未见的整个天地。一切都冲击着这个每天绕着村子走圈,思考下一顿饭在哪的贫瘠人生。    温饱如此简单,可接下来呢。    接下来是这个世界,接下来,是你是谁,你是什么。    你是男人么。
		
		
		
				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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